第6章东海偶遇

这边楚留香还在给胡铁花解释此间发生了何事。

左明珠如何收买大夫,好假装自己是施茵,而后名正言顺的嫁给薛斌,施茵如何巧妙自己是左明珠好嫁给时盛兰。

而后姬冉对着胡铁花问道:“小胡,你怎麽会找到这里来了。”

胡铁花没有回答而是白了一眼姬冉,而后看着楚留香笑道:“老臭虫,你实在有两手……你是用什麽法子将那女孩子骗得肯乖乖走了的?这法子你一定得教教我!”

转头看向姬冉道:”你又不是花和尚,男女之间的事情,少打听!“

楚留香看着玩闹的二人,满肚子苦水却吐不出来,道:“我何必教你反正女孩子一看到你就逃得比马跑的还抉。”

他虽是在故意气气胡铁花但也知道胡铁花绝不会生气,更不会难受无论谁想要胡铁花难受,都困难得很。

谁知胡铁花听了这话立刻哭丧了脸,笑也笑不出来了,站在那里发了半天呆,竟“拍”的给自己个耳刮子。

大声道:“不错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是个酒鬼又是个穷光蛋、又脏、又丑,若有女孩子见了我不逃,那才是怪事。”

姬冉跟楚留香也看呆了。

他们知道胡铁花并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但自从认识胡铁花开始胡铁花永远都是高高兴兴的得意扬扬的。现在他怎麽会变得这种样子?

难道他有了什麽毛病?只见胡铁花眼睛红红的居然像要流眼泪了。

姬冉忍不住笑了道:“谁会说你丑,那人眼晴—定瞎了。你看你的鼻子、眉毛、眼睛.…—尤其是你这双眼睛一万个男人中也找不出一个。”

胡铁花不由自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像是觉得高兴了些,但忽又摇头捂着脸:“就算我睛长得不错,也只是个穷光蛋。”

楚留香道:“男了汉大丈夫,穷一点有什麽关系,只要你穷得骨头硬……世上的女孩子并非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

胡铁花不由自主挺起了胸膛,但忽又缩了下去,摇头道:“只可惜我又是个酒鬼。”

姬冉忍不住笑道:“喝酒又有什麽不好?喝酒的人才有男子气概,古来有名的英雄,将相、诗人,哪个不喝酒,女孩子见到你喝酒的豪气,一颗心早已掉在你酒杯里了。”

胡铁花却还是在摇头,道:“这些话没用,女孩子见了我还是要逃,况且你个小和尚又不饮酒,怎的知道如此多饮酒之妙,难道你真的是酒肉和尚?”

楚留香道:“哪个女孩子见你会逃?她们追你还来不及哩。….你不记得华山派的那位‘清风女剑客’高亚男,只为了要嫁给你。一直追了你两叁年。”

这话倒不假。那年夏天,他们在莫愁湖上喝酒胡铁花喝醉了,胡里胡涂的就答应了要和高亚男成亲。

但第二天他就将这回事忘了,亚男却未忘,硬逼着他要她,还说他若赖账,她没有脸活下去了。她就要自杀。

这一下子立刻将胡铁花吓得落荒而逃,高亚男就在後面追,据胡铁花自己说,她竟追了

两叁年。这本是胡铁花的得意事,楚留香以为总可叫胡铁花开心些了,谁知胡铁花一听“高亚男”这名字,一张脸立刻就变得像吊死鬼一样。

楚留香奇怪,试探着问道:“莫非你又见着高亚男了?”

胡铁花道:“嗯。”

楚留香讶然道“她难道还不理你?”

胡铁花道:“她……她就是不理我,简直就好像不认得我这个。”

说出这句话他更像个刚受了委屈的孩子。

楚留香更奇怪了,拉着他坐了下来道:“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快说给我听听。”

胡铁花道:“有天我得了两罐好酒就去找快网张叁,因为他烤的鱼最好吃,我记得你也很爱吃的。”

楚留香笑道:“不错只有他烤的鱼不腥不老,又带有鱼的鲜味。”

”这快网张叁,何许人也?“姬冉插嘴问道。

”一个烤鱼特别好吃的朋友,下次带你一起去。“楚留香答道。

胡铁花继续说道:“我和他正坐在船头烤鱼吃酒忽然有条船很快的从我们旁边过去,船上有叁个人,其中有个我觉得很面熟。。“

楚留香笑道:“高亚男?”

胡铁花点着头道:“那时我也大吃一惊,就追下去想跟她打招呼,谁知她根本不理我,我拼命向她招手,她就像没瞧见。”

楚留香道:“也许…也许她真的没有看到你。”

胡铁花道:“谁说的?她坐在窗口,眼睛瞪了我半天,却强是瞪着根木头似的,我一路追下去,她一路坐在窗口,可就是不理我。”

楚留香道:“你为什麽不索性跳上她的船?去问个明白。”

胡铁花苦着脸道:“我不敢。”

楚留香失笑道:“你不敢?为什麽?她顶多也不过只能把你踢下船而已。”

胡铁花叹道:“因为她的师傅,华山的那老尼姑也在船上,我倒真有点怕……我不是怕她别的就怕她那张脸。”

姬冉道:”华山剑派当代掌门人,‘枯梅大师’,庄严持重,据说已有叁十年未露笑容,江湖中人无论谁见到她都难免有些害怕的。“

楚留香动容道:“枯梅大师已有二十馀年未履红尘,这一次下山来了?”

他忽然觉得这好事很有趣了,若没有十分重大的事枯梅大师绝不会下山,她既已下了山华山就必定有大事要发生。

楚留香忽然用力一拍胡铁花肩头,道:“你莫难受,等我这里的事办完了就陪你去找她问问她为何不理你?”

胡铁花嘴角动了动,忽然道:“你见了枯梅大师定也会大吃一惊的。’

楚留香道:“为什麽?”

胡铁花道:“因为他已还俗了。”

楚留香叫了起来道:“枯梅大师会还俗你见了鬼吧。”

枯梅大师落发出家已有四十馀年修为功深戒律精严,若说她也会还俗。简直比说楚留香做了和尚还要令人吃惊。”

胡铁花苦笑道:“我知道这件事无论说给谁听,都绝没有人会相信,但她的的确确是还俗了。”

楚留香道:“你怕是看错人了吧。”

胡铁花道:“枯梅大师的容貌任何人看了一眼都不会忘记何况是我?”

楚留香道:“可是…。”

胡铁花道:“我见着她时,她穿的是件紫缎团花的花袍,手里扶着根龙头杖,头上白发苍苍,看来就像是位子孙满堂的馈命夫人。”

楚留香说不出话来了。

枯梅大师居然下了华山,已令人吃惊,她会还俗,更令人难信,这其中必定又牵涉到一件稀奇古怪的大事。

楚留香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他忽然跳了起来,飞奔出去,道:“你在这里等我,午时前後,我一定回来陪你去。”

江湖中的确又发生了件大事,无论谁想管这件闹事,都难免要有杀身之祸,楚留香若是聪明人就该逃得远远的。只可惜聪明人有时也会做傻事。

武林七大剑派,唯有华山的掌门人是女子,华山自“南阳”徐淑真接掌华山以来,门户便为女子所掌持。

此后华山门下人材虽渐凋落,但却绝无败类,因为这些女掌门人都谨守着徐淑真的遗训,择徒极严,宁缺毋滥。

华山派最盛时门下弟子曾多达七百余人,但传至饮雨大师时,弟子只有七个了,饮雨大师择徒之严,自此天下皆知。

枯梅大师就是饮雨大师的衣钵弟子,江湖传言,枯梅大师少女时为了要投入华山门下,曾在华山之巅冒着凛冽风雪长跪了四天四夜,等到饮雨大师答应她时,她全身都已被埋在雪中,几乎返魂无术。

那时她才十三岁。

七年后,饮雨大师远赴南海。

枯梅留守华山,“太阴四剑”为了报昔年一掌之仇,大举来犯,扬言要火焚玄玉观,尽歼华山派,枯梅大师身受轻重伤三十九处,还是浴血苦战不懈,到最后太阴四剑竟没有一人能活着下山。

自此一役后,武林中人都将枯梅大师称为“铁仙姑”。

又五年后,青海“冷面罗刹”送来战书,要和饮雨大师决战于泰山之巅,饮雨若败了,华山派便得投为罗刹帮的属下。

这一役事关华山派成败存亡,但饮雨大师却偏偏在此时走火入魔,华山既不能避而不战,枯梅就只有代师出战。

她也知道自己绝非“冷面罗刹”敌手,去时已抱定必死之心,要和冷面罗刹同归于尽。

冷面罗刹自然也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就让她出题目,划道儿,枯梅大师竟以大火燃起一锅沸油,从容将手探入沸油中,带着笑说:“只要冷面罗刹也敢这么做,华山就认败服输。”

冷面罗刹立刻变色,跺脚而去,从此足并再未踏入中原一步,但枯梅大师的一只左手,也已被沸油烧成焦骨。

这也就是“枯梅”两字的由来。

自此一役后,“铁仙姑”枯梅师太更是名动江湖,是以二十九岁时便已接掌华山门户,至今已有三十年。

三十年来,华山弟子从未见过她面上露出笑容。枯梅大师就是这么样一个人,若说她这样的人,也会蓄发还俗,江湖中只怕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相信。

姬冉并未与楚留香、胡铁花一同去调查华山派,而是先返回了南少林,见了自己的师尊天峰大师。

”师尊,弟子给您请安了!“姬冉对着天峰大师跪下磕头道。

”大和尚此去经年,当是收获不菲,小僧何德何能,敢让大和尚跪拜。“天峰大师不咸不淡的说道。

姬冉一听便就明白,这是师尊他老人家嫌弃自己多年不归,在外面玩野了。

于是乎,赶紧爬起来走到天峰大师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

好言说道:”弟子这不是刚回寺就向您请安了嘛,您是不知道,这薛家庄与掷杯山庄是多有趣。“

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姬冉就开启了讲故事模式。

先是讲了左明珠等人的故事,又讲了薛笑人如何装疯卖傻,自己本意通过每日晚课,做些引导,期望薛笑人可以有所收敛,可终是做了无用功。

之后又说起了华山枯梅大师的事情。

天峰大师听后,稍作沉吟道:”枯梅还俗之事,我也不甚了解,只是隐约听说与蝙蝠洞有关。你不妨代为师走上一遭,毕竟同为佛门,理当有所助益。“

七日后夜幕将临,东海上。

”大师您看,前面有一个漂浮的东西,像……像棺材!“船夫对着仓内大喊着。

姬冉闻言,走出船舱极目远眺,果然是一口棺材漂浮在海上,而且棺材中还有人。姬冉对船家说道:”快速靠过去,看看里面的人是否还活着,是否可救。眼看风雨将起,动作快些。“

当船滑到近前不远,却是听到熟悉的声音从棺材里传出:”那是灯!“

”老酒鬼,是你吗“姬冉大声喊道。

听到这声音,棺材里的胡铁花哈哈大笑:”哈哈哈,不用死了,不用死了,酒肉和尚来了。“

众人各施手段上了姬冉的小船,张三四处打量一番,又道:”此船有些小了,一会儿风浪如果来了,恐怕承受不住。“

听了此言,刚刚安下心来的金灵芝,又紧张起来:”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姬冉也是有些头疼,实在是没有大船可以雇,又看向楚留香道:”香帅,这几位是?“

楚留香一拍额头,道:”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烤鱼特别好吃的快网张三,这位是万福万寿园的金灵芝姑娘,这位是白衣神耳英万里前辈。“

”小僧无真,见过各位。“姬冉合十一礼。

”我看后面似乎有灯光,那当是一艘大船。我等不妨靠上前去。“楚留香功运双目,向后方看着说道。

姬冉一行一上大船,姬冉就觉得这条船很特别。

因为在他印象中,海上的水手们大多数都是粗鲁而肮脏的——在海上,就像黑胡子一样,淡水甚至比酒还珍贵,他们洗澡的机会自然不多。

暴风雨虽已将临,但船上每个人还是都很镇定,很沉着,对姬冉他们更是彬彬有礼。

无论谁都可看出他们必定受过很好的训练,从他们身上也可看出这条船的主人一定很了不起。姬冉很快就证明了他的想法不错。

只不过这条船的主人,比他想像中还要年轻些,是个很秀气,很斯文的少年,穿着虽华丽,但却不过火。甲板上飘扬着清韵的琴声。

姬冉他们远远就已从窗中看到少年本在抚琴。自从师兄无花故世之后,姬冉已有很久没有听到过如此悦耳的琴声了。但他们还未到舱门外,琴声便戛然而止。

这少年已站在门口含笑相迎。他笑容温柔而亲切,但一双眼睛里,却带着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寞、萧索之意,向楚留香他们长长一揖,微笑着道:“佳客远来,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胡铁花本走在姬冉与楚留香前面,但他却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楚留香平时说话虽也和他一样有点离谱,但遇着了斯文有礼的人,也会说得很文绉绉的。文绉绉的话,胡铁花并不是不会说,只不过懒得说而已。

楚留香果然也一揖到地,微笑着道:“劫难余生,承蒙搭救,能有一地容身,已是望外之喜,主人若再如此多礼,在下等就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少年再揖道:“不敢,能为诸君子略效绵薄,已属天幸,阁下若再如此多礼,在下也置身无地了。”

楚留香也再揖道:“方才得闻妙奏,如聆仙乐,只恨来得不巧,打扰了主人雅兴。”

姬冉却是未在多言,实是方才琴音勾起了他的回忆……

少年笑道:“阁下如此说,想必也妙解音律,少时定当请教。”

胡铁花又累、又饿、又渴,眼角又瞟着了舱内桌上摆着的一壶酒,只恨不得早些进去,找张舒服的椅子坐下来,喝两杯。

但楚留香偏偏文绉绉的在那里说了一大堆客气话,他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此刻忍不住插口道:“妙极妙极,琴旁有酒,酒旁有琴,不但风雅之极,如能早闻雅奏,实是不胜之喜。”

他心里想的明明是“早喝美酒”,嘴里却偏偏说“早闻雅奏”,说得居然也满斯文客气。只可惜他的意思,别人还是听得出的。

楚留香忍不住笑道:“敝友不但妙解音律,品酒亦是名家……”

胡铁花瞪了他一眼,截口道:“实不相瞒,在下耳中虽然无琴,眼中却已有酒矣。”

少年也忍不住笑了,道:“闻弦歌岂能不知雅意?胡大侠固酒中之豪也,在下也早有耳闻。”

胡铁花刚想笑,又怔住,失声道:“你认得我?”

少年道:“恨未识荆。”

胡铁花道:“你怎知我姓胡?”

那少年淡淡笑道:“彩蝶双飞翼,花香动人间——能与楚香帅把臂而行的,若不是‘花蝴蝶’胡大侠又是谁?”

楚留香也怔住了。

胡铁花道:“原来你认得的不是我,而是老……”

少年道:“香帅大名,早已仰慕,只恨始终缘悭一面而已。”

胡铁花愕然道:“你既也未见过他,又怎知他就是楚留香?”

少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只是微笑着道:“风急浪大,海水动荡,诸位立足想必不稳,此船船舷离水约有两丈,若是一跃而上,落下时总难免要有足音。”

胡铁花道:“不错,若在陆上,一跃两丈倒也算不了什么,在水上就不同了。”

少年道:“但七位方才上船时,在下却只听到五位的足音,在水上一跃两丈,也能落地无声的,轻功之高,当世已无人能及。”

他笑了笑,接着道:“楚香帅轻功妙绝天下,已是不争之事……”

胡铁花抢着道:“但你又怎知那人就是他,他就是楚留香?”

少年笑道:“怒海孤舟,风雨将临,经此大难后,还能谈笑自若,潇洒如昔的,放眼天下,除了楚香帅又有几人?”

他转向楚留香,三揖道:“是以在下才敢冒认,但望香帅勿罪。另一位大师,当是掌指双绝,无真大师了!”

姬冉闻声回过头来,看着少年道:”阿弥陀佛。幸得施主援手,小僧放得脱劫而出,今次得见公子,更是幸甚,不该有更多才是。“

胡铁花瞪着眼,说不出话来了。

这少年果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比他想像中还要高明得多。

酒,醇而美。醇酒三杯已足解颐。胡铁花五杯下肚,已觉得有些醺醺然了,话也多了起来——一个人又累又饿时,酒量本已要比平时差很多的。

这时大家都已通报了姓名,只有英万里说的名字还是“公孙劫余”,做了几十年捕头的人,疑心病总是特别重些的。这也许是因为他们见的盗贼比好人多,所以无论对任何人都带着三分提防之心,说的假话总比真话说的多。

少年笑道:“原来各位都是名人,大驾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

胡铁花抢着道:“若说像阁下这样的人,会是无名之辈,我第一个不信。”

英万里立刻也笑道:“在下正想请教主人尊姓。”

少年道:“敝姓原,草字随云。原来如此的原。”

胡铁花笑道:“这个姓倒少得很。”

姬冉听罢,不禁眉头微微一簇。

英万里道:“却不知仙乡何处?”

原随云道:“关中人。”

英万里目光闪动,道:“关中原氏,声望本隆,‘无争山庄’,更是渊源有自,可称武林第一世家,却不知原东园原老庄主和阁下怎样称呼?”

原随云道:“正是家父。”

这句话说出,大家全都怔住,就连楚留香面上都不禁露出惊愕之色,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最惊人、最奇怪的事一样。

三百年前,原青谷建“无争山庄”于太原之西,这“无争”二字,却非他自取的,而是天下武林豪杰的贺号。

只因当时天下,已无人可与他争一日之长短了。自此之后,“无争”名侠辈出,在江湖中也不知做出了多少件轰轰烈烈,令人侧目的大事!英万里说的“武林第一世家”这六字,倒也不是恭维话。

近五十年来,“无争山庄”虽然已没有什么惊人之笔,但三百年来的余威仍在,武林中人提起“无争山庄”,还是尊敬得很。

当今的山庄主人原东园生性淡泊,极少在江湖中露面,更从未与人交手,固然有人说他:“深藏不露,武功深不可测。”

却也有人说他:“生来体弱,不能练武,只不过是个以文酒自娱的饱学才子而已……”但无论怎么说,原老庄主在江湖中的地位仍极崇高,无论多大的纠纷,只要有原老庄主的一句话,就立可解决。

就连号称“第一剑客”的薛衣人,在他锋芒最露、最会惹事的时候,也未敢到“无争山庄”去一撄其锋。

原东园本有无后之恨,直到五十多岁的晚年,才得一子,他对儿子的宠爱之深、寄望之厚,自然是不必说了。

这位原少庄主也的确没有令人失望。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原随云少庄主是个“神童”,长成后更是文武双全,才高八斗,而且温文尔雅,品性敦厚。

武林前辈们提起这位原少庄主,嘴上虽然赞不绝口,心里却都在暗暗的同情、惋惜——只因他自从三岁时得了一场大病后,就已双目失明,是个瞎子!原随云竟是个瞎子。

这一眼就认出了楚留香的人,竟是个瞎子?大家全都怔住了。他们都是有眼睛的,而且目力都很好,但他们和他交谈了这么久,非但没有人能看出他是个瞎子,简直连想都没有想到过。

他举止是那么安详,走起路来又那么稳定,为人斟酒时,更从未溢出过一滴,别人的身份来历,他一眼就能看破。又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瞎子!

大家这才终于明白,他眼睛为什么看来总是那么空虚寂寞了。惊叹之余,又不禁惋惜。

他人才是这么出众,长得又这么英秀,出身更是在武林第一世家,正是天之骄子,这一生本已无憾。但老天却偏偏要将他变成个瞎子。

难道天公也在妒人?不愿意看到人间有无缺无憾的男子。所谓天妒英才,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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