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日已西斜。但阳光还是很灿烂,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一连串银白色的泡沫。

五七只海鸥在蔚蓝色的天空下,蔚蓝色的海洋上盘旋。

刚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骤然见到阳光,都不禁闭起眼睛,让眼帘先接受阳光温暖的轻抚,然后才能接受这令人心跳的光明!群豪每个人都忍不住要长长吸口气。

空气仿佛是甜的。

每个人心情都突然开朗了起来。现在,他们虽然还处于绝地,可是只要有光明,就有希望。每个人脸上都有了神采!

只有“她”是例外。“她”躲在岩石后的阴影中,身子蜷曲着,面上的黑巾还是不肯掀起。她竟似对阳光很畏惧。难道她已无法接受光明?

一个紫面虬髯的大汉自群豪丛中笔直走过来,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直瞪着一人,沉声道:“原来那位‘朱先生’就是王天寿王老爷子,这就难怪蝙蝠公子对‘朱先生’也分外客气了。”

王天寿皱眉道:“阁下是谁,倒眼疏得很。”

紫面大汉也不答话,又道:“王老爷子不在家纳福,不远万里,赶到这里,为的莫非就是蜀中唐门的那几瓶毒药么?”

王天寿脸色又变了变,厉声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紫面大汉冷笑道:“王老爷子也用不着问在下是谁,只不过在下却想请教……”

高亚男突然笑道:“王老爷子毕竟是久已不在江湖走动了,连关东道上的第一条好汉‘紫面煞神’魏三爷的异相都认不出来。”

王天寿仰面打了个哈哈,道:“原来是魏行龙魏三爷,当真是久仰得很,久仰得很……”

昔年巴山顾道人创“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仗剑走天下,剑法之高,举世无双。

他生平只收了一个徒弟,却是俗家弟子,姓柳,名吟松。剑法虽不如顾道人之空灵清绝,但人品之清高,却也久受江湖之推崇。

柳吟松生平从未与人结怨,只有一次到关外采药时,路见不平,伤了个不但劫财,还要劫色的独行盗匪。这独行盗就是魏行龙。

他脸上的这条疤,就是柳吟松留下来的。据说他曾在柳吟松面前发下重誓,表示自己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所以柳吟松才剑下留情,饶了他的性命。

所以这独行盗才摇身一变,做了马场的东主。他若真的已改过自新,到这里来干什么?武林豪杰讲究的本是快意恩仇,但这种说了话不算话的卑.鄙小人,却是人人都瞧不起的。

大家眼睛瞪着魏行龙,目中却露出了不屑之色。

魏行龙一张脸胀得更紫,咬牙道:“就算我是为巴山剑法而来的又怎样?你呢?”

王天寿冷笑道:“我怎样?”

他脸色似已有些发白。

魏行龙道:“偷学别人的武功,再去找人复仇,这虽然算不得本事,但至少也总比那些一心只想在暗中下毒害人,还要嫁祸给唐家的人强得多了。”

王天寿大怒道:“你是在说谁?”

魏行龙也不理他,却向群豪扫了一眼,道:“各位可知当今天下第一位大英雄、大豪杰是谁么?”

“文无第二,武无第一。”这“天下第一位大英雄”八个字,原是人人心里都想加在自己名字上的,但若真的加到自己身上,却是后祸无穷。

只因无论是谁有了这八个字的称号,都一定会有人不服,想尽千方百计,也得将这八个字抢过来才能甘心。

数百年来,江湖中名侠辈出,不知有多少位大英雄、大豪杰,做出过多少件轰轰烈烈、脍炙人口的大事。

但真能令人人都心服口服,将这“天下第一”几个字加到他身上的人,却至今连一个都没有。魏行龙这句话问出来,大家俱都面面相觑,猜不出他说的是谁。

其中也有几人瞟了高亚男和张三一眼,道:“莫非是楚香帅?”

魏行龙道:“楚香帅急人之难,劫富济贫,受过他好处的人也不知有多少;武功机智,更没有话说,当然是位大英雄、大豪杰;只不过……”

他长长吸了口气,接着道:“这天下第一四个字,楚香帅也未必能当得起。”

那几人立刻大声道:“若连楚香帅也当不起,谁当得起?”

又有几个人道:“楚香帅横扫大沙漠,力败石观音,独探神水宫,与水母阴姬自陆上斗入水中,又自水中斗至陆上,这是何等英雄,何等豪气!除了楚香帅外,还有谁做得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

又有几人道:“不说别的,只说这次在蝙蝠岛上,楚香帅的所作所为,有谁不佩服?世上还有谁能比得上他?”

魏行龙叹了口气,道:“楚香帅在下自然也佩服得很,只不过我说的……”

王天寿突然厉声道:“这种卑鄙小人所说的话,各位当他放屁也就罢了,又何必去听他的。”

喝声中,他脚步已向魏行龙移了过来,一双枯瘦如木的手掌上,青筋暴露,五指已如鹰爪般勾起。

他身材本极矮小,但此刻却似突然暴长了一尺,全身骨节格格发响,骤如连珠密雨。

群豪虽已久闻“九现云龙”王天寿的武功内力之高,已不在昔年的“鹰爪王”之下,但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却是谁也没有见过。

如今见到他这种声势,心里才全都暗暗吃了一惊,都知道他此番这一出手,魏行龙此后只怕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他说的那“天下第一位大英雄”究竟是谁呢?王天寿为什么不让他说出来?大家虽已全都猜出这其中有些蹊跷,但谁也不愿去惹这种麻烦,谁也没有把握能接得了王天寿的鹰爪功。突

然间,两个人一左一右,有意无意问挡住了他的路。

左面一人道:“就算他放的是屁,听听又何妨?”

右面一人道:“不错,响屁不臭,臭屁不响,能听得到的屁,总不会太臭的。”

这两人长得居然完全一模一样,都是圆圆的脸,矮矮胖胖的身材,说起话来都是笑嘻嘻的,笑得一人一个酒涡。只不过右面一人的酒涡在左,左面一人的酒涡却在右。

两人只要手里多拿一副算盘,就活脱脱是站在柜台后算账的酒店掌柜,当铺朝奉。无论你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绝不会看出这两人有什么了不得的功夫。

但王天寿瞧了这两人一眼,一双已满布真力的手掌,竟慢慢的垂了下去,又干咳了两声,道:“既然贤昆仲想听,就让他放吧。”

两人同时哈哈一笑,道:“不错,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魏行龙怒目瞪了他们一眼,竟也只瞪了一眼,目中的怒气立刻消失,立刻转过头,像是生怕自己若再多瞧他们一眼,眼睛就会瞎掉。

群豪心里正在奇怪,不知道王天寿和魏行龙为何会对这兄弟两人如此畏惧,难道他们那一双白白胖胖的手还能斗得过鹰爪功?

高亚男笑道:“贤昆仲果然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佩服佩服。”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这八个字本是句很平常的话,无论大绸缎庄、小杂货铺,门口都会贴上这么样一张纸条作招徕,也不管别人是否相信——真相信的人也许连一个都没有。

但此刻群豪听了这句话,却大吃了一惊。原来这八个字正是他们兄弟两人的外号。左面一人是哥哥,人称“货真价实”钱不赚,右面的是弟弟,人称“童叟无欺”钱不要。

江湖中提起这兄弟两人来,纵然不吓得面色如土,也要变得头大如斗,只因这兄弟两人做的虽是生意买卖,但买卖的却是人头。恶人的头。

魏行龙道:“在下说的这位大英雄,贤昆仲想必也知道的。”他嘴里虽在和他们说话,眼睛却瞧着自己的手。

钱老大笑嘻嘻道:“我兄弟认得的人也未必全是英雄。”

钱老二笑嘻嘻道:“我兄弟认得的狗熊比英雄多得多。”

魏行龙只作听不见,道:“王天寿二十年前将掌门之位让出来,为的就是这位大英雄发现了他们的一件丑事,才逼着他这么样做。”

钱老大道:“这故事听来倒有点意思了,能逼王老爷子退位的人倒还不多!”

魏行龙道:“这位大英雄也已有很久未出江湖,如今在下才听说他老人家静极思动,又想到红尘中来一现侠踪。”

钱老二道:“王老爷子莫非也想找他复仇?”

魏行龙道:“若论武功,十个王天寿也比不上这位大英雄一根手指,但他却知道这位大英雄今年过年后一定会去找他,所以就先邀了唐家的唐大先生和另外几位高人到淮西鹰王堡去吃春酒!”

他恨恨接着道:“他在这里买下唐门的毒药,就为了要在酒中下毒,害死那位大英雄,然后再嫁祸给唐大先生。”

王天寿突然仰面狂笑,道:“这小子放的屁不但响,而且其臭无比。各位难道还想听下去么?……各位难道不想想,王某就算真有此意,他姓魏的又怎会知道?”

魏行龙道:“只因我已见过了那位大英雄,已知道他要去找你,知道你邀了唐大先生作陪客,也知道你买了唐家的毒药。”

他冷笑着接道:“这三件事凑起来,我若再猜不透你的狼心狗肺,就枉在江湖中混这几十年了。”

钱老大道:“只可惜你说话像个老太婆,哕哕嗦嗦说了一大堆,却还未说出那位大英雄到底是谁?”

魏行龙一字字道:“在下说的这位大英雄,就是‘铁血大旗门’的掌门人,天下第一、侠义无双的铁大侠铁中棠!”

铁中棠!这名字说出来,突然没有人喘息了!数百年来,若只有一人能今天下豪杰心悦诚服,称他为“天下第一”的,这人就是铁中棠!每个人都长长吸了口气。

这些人本来互不相识,但也不知为了什么,突然就混战了起来,而且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招式,仿佛都和对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张三已瞧得怔住。

高亚男咬着嘴唇,跺脚道:“都怪我不好,我若不说出王老爷子来历,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张三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明明互不相识的,怎会忽然打成一团糟?”

高亚男沉吟着道:“我想,这些人彼此之间,必定有种很微妙的关系;彼此虽然互不相识,但一知道对方的来历,就不肯放过……”

她叹了口气接道:“想来这必定也是原随云早就安排好了的,想利用这种关系,将他们互相牵制。”

此时的姬冉本已经与楚留香分开,分别搜索这山窟,期待尽快找到原随云。

黑暗,却还是同样的黑暗。姬冉沿着石壁慢慢的往前走,他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恐惧又随着黑暗来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地方还是一无所知。这里还躲着多少人?原随云在哪里?是不是已被楚留香抓住?人们若是对某件事一无所知,就立刻又会感觉到恐惧。恐惧往往也是随着“无知”而来的。

突然,黑暗中仿佛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姬冉立刻飞掠过去,道:“原……”他语声立刻停顿,因为他发觉这人绝不是楚留香。这人正想往他身旁冲过去。

姬冉的铁掌已拦住了这人的去路,这次他出手已大不相同,出招虽急,风声却轻,用的是掌法中“截”、“切”两字诀。

这人却宛如幽灵,姬冉急攻七掌,却连这人的衣袂都未沾到。他简直已怀疑黑暗中是否有这么样一个人存在了。但方才这里明明是有个人的,除非他能忽然化为轻烟消失,否则他就一定还在这里。

姬冉冷笑道:“无论你是人是鬼,你都休想跑得了!”他双拳突然急风骤雨般击了出去,再也不管掌风是否明显。他已听风声呼呼,四面八方都已在他拳风笼罩之下。

姬冉的拳法,实在比他的饭量还要惊人。黑暗中,突然又响起了这人的咳嗽声。

姬冉大笑道:“我早就知道……”他笑声突然停顿,因为他突然感觉到有样冰冰冷冷的东西,在他左腕脉门上轻轻一划,他手上的力量竟立刻消失!

鬼手?这难道是鬼手?否则怎会这么冷?这么快?

姬冉大喝一声,右拳怒击。这一拳他已用了九成力,纵不能开山,也能碎石。只听黑暗中有人轻轻一笑。笑声缥缥缈缈,似有似无,忽然间已到了姬冉身后。

姬冉转身踢出一腿。这笑声已到了两丈外,突然就听不见了。姬冉胆子再大,背脊上也不禁冒出了冷汗。他遇上的就算不是鬼,是人,这人的身法也实在快如鬼魅。

姬冉一生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如此可怕的对手。又是一声咳嗽。声已到了四丈外。姬冉突然咬了咬牙,用尽全身气力,箭一般窜了过去。

他也不管这是人是鬼,也不管前面有什么,就算撞上石壁,撞得头破血流,他也不管。他这一窜,果然撞上了样东西。这东西,仿佛很软,又仿佛很硬,竟赫然是一个“人”!这人是谁?

姬冉这一撞之力,就算是棵树,也要被撞倒,但这人却还是好好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姬冉一惊,反手一掌切向这人咽喉。他应变已不能说不快。谁知这人却比他更快,一转身,又到了姬冉的背后。

姬冉又惊又怒正想击出第二招,谁知道这人竟在他背后轻轻道:“小和尚,你已把我鼻子都撞歪了,还不够么?”

楚留香!姬冉几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起来,恨恨道:“我只当真的见了鬼,原来是你这老臭虫!我问你,方才你为什么不开腔?为什么要逃?”

楚留香道:“我看你才真的见鬼了,我好好站在这里,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姬冉怔住了,道:“你一直站在这里?”

楚留香道:“我刚走过来……”

姬冉咽了口口水,道:“刚才和我交手的那个人不是你?”

楚留香道:“我几时和你交过手?”

姬冉道:“那……那么刚才那个人呢?”

楚留香道:“什么人?”

胡铁花道:“刚才有个人就从这里逃走的,你不知道?”

楚留香道:“你在做梦么?这里连个鬼都没有,哪里有人?”

姬冉倒抽了口凉气,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楚留香的反应一向最快,感觉一向最灵敏,若真有人从他身旁掠过去,他绝不会全无觉察。

”刚刚查探可有收获?“楚留香问道。

”并无,除了你以为没遇到任何活人。哦,酒鬼除外,我从入口那边过来,十几米开外我就问到了他身上那股浓重的酒臭。”

“我怕他误会我是鬼,然后揍我,我就没理他。“姬冉平淡的答道。此时的姬冉一身夜行衣,身材瘦小,动作优雅灵活好似一只黑猫。

正是之前与另一个身材曼妙女子配合制服蝙蝠公子手下并点火之人。

在初次甩脱”鬼火“后,姬冉就与楚留香定下一明一暗的策略,因姬冉光头特征怕被发现,故而使用缩骨功假扮女子。任谁也想不到一代高僧竟会男扮女装。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条人影,这人穿着一身黑衣服,黑巾蒙面,装束打扮就和蝙蝠岛上的蝙蝠差不多,但身法之轻灵奇诡,却连蝙蝠岛主原随云也赶不上。

他怀中还抱着个人,姬冉眼睛一眨,他就已到了面前。楚留香一点反应也没有,显然是认得他。

姬冉道:“这人是谁?”这人没有说话,只轻轻咳嗽了一声。

姬冉脸色已变了,这人赫然就是他刚刚还见过的那个“鬼”,这个鬼怀中抱着的就是金灵芝。难道方才燃起火光的也就是他?难道他就是那个“看不见的人”么?

姬冉道:“你认得这人?”

楚留香道:“幸亏认得,看向黑衣人,别的人呢?”

这人又摇了摇头。

楚留香道:“好,既然如此,我们接上小胡,一起去瞧瞧。”这人又点了点头。

到了出口处,楚留香就抢在前面,抢先掠了出去。

天上若有石头砸下来,他宁愿自己先去挨一下。天上当然不会有石头砸下来,外面的阳光简直温暖得像假的。

只不过,就算在最温柔、最美丽的阳光下,也常常会发生一切最丑陋、最可怕的事。最丑陋的人就是死人,最可怕的也是死人。

楚留香一生中从未看这么多死人。所有的人全都死了,有的人至死还纠缠在一起,他们虽然是自相残杀而死的,但冥冥中却似有一只可怕的手,在牵引着他们演出这幕惨绝人寰的悲剧。

张三就倒在英万里身旁,脸伏在地上,动也不动,他身上虽没有血渍,但呼吸已停止。英万里也是。若是别的人是自相残杀而死的,他们又是被谁杀了的呢?还有高亚男呢?

高亚男伏在地上,看起来很是凄美。阳光还是那么的新鲜美丽——美丽得令人想呕吐!这简直不像是真会发生在阳光下的事,就像是个梦,噩梦。楚留香怔在那里,突然不停的发抖。

他想吐,却吐不出,只因他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吐的。他的胃是空的,心是空的,整个人都像是空的。他以前也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这些人全是他的朋友。

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活生生的跟他在一起。

他看不到姬冉与胡铁花现在的样子,也不忍看。他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听。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种很奇特的声音,像是呼唤,又像是呻吟。这里莫非还有人没有死?

楚留香仿佛骤然自噩梦中惊醒,立刻发现这声音是从那块石屏后发出来的,是高亚男?楚留香走了过去。他走得并不快,眼睛里竟似带着一种十分奇特的表情。

难道他又看出了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事?

胡铁花也赶过来了,大声道:“她也许还有救,你怎么还慢吞吞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奄奄一息的高亚男突然跃起,两只手闪电般挥出,挥出了千百道乌丝。

光芒闪动的乌丝,比雨更密,密得就像是暴雨前的乌云!胡铁花做梦也想不到高亚男竟会对他下毒手,简直吓呆,连闪避都忘了闪避。何况,他纵闪避,也未必能避得开。

这暗器实在太急、太密、太毒,这变化实在发生得太突然!

胡铁花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旁边撞了过来,他整个人都被撞得飞了出去,只觉无数道尖锐的风声,擦过他衣裳飞过。他的人已倒在地上,总算侥幸避开了这些致命的暗器!是谁救了他?

高亚男也已站起,面如死灰,呆如木鸡。

胡铁花呆了很久,才跳起来,冲过高亚男面前,道:“你……你怎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你疯了么?”

高亚男没有回答,一个字都没有说,就扑倒在地,痛哭了起来。她毕竟也是女人,也和其他大多数女人一样,自知做错了事,无话可说的时候,就哭。哭,往往是最好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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