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晗脸上没有几两肉，颧骨撞在大理石地面上，硌得慌。
以如此不堪的姿势伏在季明安脚下，她只觉得这昂贵的大理石冷过了头，脸皮怕是要冻僵了。
粗针还是扎进了季羡晗的后腰，挤进腰椎，红褐色的血缓缓填满了注射剂。
季羡晗像砧板上的鱼，被粗鲁的屠夫们死死地按住，连痛苦的呜咽声也被捂了回去。
带血的针从皮肤里退了出来，留下一个小小的血点。
季羡晗的下半身短暂地失去了知觉。
十字军将她扔在地上，她连支起上半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条搁浅的受伤海鱼，被动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
台阶之上的季明安下来了，他被国师搀扶着，步履虚浮，面色苍白，看着没几天好活了。
可奄奄一息的他手中还握着帝国的最高权力。
他来到季羡晗面前，干净的军靴离她的脸蛋仅有半步之遥。
盛满鲜血的注射管被呈到他的面前，他没有看一眼，轻轻地拂开，“你先拿去检查。”
显然，他对匍匐在地上的季羡晗更感兴趣。
“咳咳。”季明安蹲下，那张堪比死尸的虚弱脸庞正对着季羡晗。
他眉梢露出欣喜，却不达眼底，“被曾经手下的兵围住的感觉怎么样？”
季羡晗：“······”
“让你当了一回统领，现在可是要物归原主了。”
季明安摊开手，掌心的纹路已经模糊不清，看不见生命线。
他向她讨要兵符。
那是出征前在女帝跟前受领的，代表着战场上的绝对权威。
“有没有这兵符重要吗？反正他们都听你的。”
“少废话，交出来。”他凶巴巴的。
季羡晗撇了撇嘴，翻了个身，由平趴着改为仰躺，“我手有点抬不起来，就在胸前的口袋里，你自己掏吧。”
本来她还想放着挡挡子弹来着，那玩意儿摸着不是一般的结实。
现在嘛，只能拱手让他咯。
季明安面不改色地在她胸口摸索，摸到东西后，那张白得离谱的脸上露出嫌恶，立马弹开一米远。
他退出一段距离，十字军“刷”地一声，训练有素地掏出兵器，纷纷指向季羡晗的命门。
“季明安？你翻脸不认人呐？”
季羡晗仰躺着，眼睁睁看着杀人的家伙越来越近。
“喂喂喂，我的血检结果还没出来，你就要杀了我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拖延什么，只是不想那么快死掉。
“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杀了你。”季明安的声带大概是被卡车碾压过，声音残破不堪。
他站在十字军的身后，贴着国师大人，将自己置于一个无比安全的领域。
季羡晗下半身在慢慢在恢复知觉，但不足以让她逃命。
她的视线与季明安在空中交汇，那货直勾勾地看着她，露出一抹引以为傲的笑容，高高在上地宣布着她的罪行。
“私自改造机甲，研究生命制造工程，有违帝国公序良俗，身为皇室成员，知法犯法，罪不可恕，现判处皇室三子，季羡晗，终身□□。”
他这是说给季羡晗一个人听的。
季羡晗后脑勺磕在大理石地板上，脑液都要被冻僵了，就听见了这么个判处方式。
“怎么不是死刑？”
“那不是便宜你了？”
“······”
是啊，要是她一死了之，她的血液就不用流进季明安的身体里了。
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么个玩意儿共用一具身体，虽然大概率血液还没有进化出意识，也不知道它的主人生前的抵触。
以季羡晗为中心的圆圈被十字军占领了，他们自以为这堵人墙无懈可击，季羡晗就算是插上翅膀，他们也能飞速地将面前的翅膀击落。
就在他们沾沾自喜，欣赏着躺在他们枪下的可怜虫，他们的阵容被身后的力量击破。
“啊！”
最外面的十字军首当其冲，成为“人墙大阵”里的第一位牺牲者。
军绿色的衣服和肉一起，被拍在了地上，薄薄的一片，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这特别的身姿还能新鲜地保存个十天。
季羡晗木木地看着对面的“肉饼”，开始庆幸自己四肢建在。
刚刚行凶过的机械臂无情收回，剩下的几名十字军比提线木偶还要僵硬。
机甲浑身银白，通体金属，点点血色点缀着机身，漂亮得令人腿脚发软。
这是费之允的机甲，他们在卫星上见过，杀联邦军的时候很猛，当时他们还欢呼来着。
可那是当时。
现在？
还不赶紧逃命！·····哦不！赶紧护驾。
不然，机械臂一拳头下来，尊敬的那位就要变成昂贵的皇室肉饼。
局面无人指挥，果不其然乱成了一锅粥。
裘文川一路追着费之允，可算是追到了现场。
忠心耿耿的他心里、眼里都是统帅。
他躲过了层层攻击，以一个极其高调的姿态闪现在季明安面前，“属下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季明安毫发无伤，“嗯，那就杀了他抵罪吧。”
裘文川的客套话把自己推进了火坑。
季明安要他杀的人是费之允。
趁着混乱，季羡晗拖着两条腿爬行，她尝试凝聚成沙，但总是飞来的尸体打断。
飞来的尸体偶尔也会送来装备，她本着能拿就拿的心里，捡了两把枪。
她伏在地上，没有人注意到她，可她却能将情势收进眼底。
高大的机甲在寝宫里施展不开，动作略显笨拙。
相较之下，十字军灵活自如，轻轻松松地就能闪开机甲的攻击，只不过进攻机甲就稍显吃力。
手枪哒哒哒地射，在金属机身伤没有留下痕迹。
季羡晗以为费之允能赢。
可季明安那根病秧子，鬼鬼祟祟地绕到机甲的身后，从怀里掏出了炸弹。
艹！
季羡晗掏出枪，瞄准季明安的手腕，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一声沙哑的惨叫响起，炸弹落下。
季明安火急火燎地踹走炸弹，握着擦伤的手腕，怒视她的方向。
炸弹没有炸，但护主的裘文川已经瞄准了季羡晗。
“住手！不准杀她！”季明安的声音比破风箱还难听，传遍了整个寝宫。
子弹已经出膛，划破空气，毫不回头地冲向季羡晗的心脏。
在季羡晗的视线中，那颗子弹变得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慢，
哪怕子弹裹挟着死亡的空气而来，她也乐观地以为自己死不掉。
在子弹快要停滞的时候，一抹白影挡在了她的跟前。
她以为是银白色的机甲，直到她听见子弹没入皮肉的声音。
白影不止是白影，红色正在将他淹没。
季羡晗伸出手就接住了满身血腥味的他。
那张熟悉的完美脸庞失去了血色，在她怀中濒临死亡。
除了震惊，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为，为什么要······”
说话的时候，季羡晗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原来，她也是害怕的。
情绪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手忙脚乱地按住涌血的伤口，视线很快被模糊。
她不知道那是眼泪，还是冷汗，只是一个劲儿地按住伤口。
“呃呃······呃呃。”
白袍带血的手攀上她的衣角，轻轻地握住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