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衍发现她不说话也不看他了，精致的薄唇轻微抿起，眼眸茫然一动。
他是不是太过了？
可是……可是那么大的事情她都不告诉自己，她把他当做什么，傻子吗？
还是，她根本不在意自己听到这些会是什么反应？
还有……
为什么她哄着哄着就不哄了，以前她对他明明很有耐心的，现在是厌烦了吗？
果然，他就是个累赘，她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嫌弃他了……
想着想着墨衍又委屈了，眸中水雾升起，又立马低垂下头，直愣愣盯着课本。
突然，那双星眸中凝聚出来一滴水珠，湿润了睫毛，又啪嗒掉在衣袖上，渗进去，留下一小块深色。
墨衍独自伤心，但他俯趴埋头在书里的姿势遮掩了他的神色，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认真看书。
自然，伏久也是这么以为的，看他认真看书不想理她的样子，那就不打扰他了，下早读再说。
墨衍看她彻底不说话了，还扭头去看书，好像丝毫不在意他的样子，更加伤心了，嘴瘪了起来。
他抬起手，轻轻蜷缩，然后把手放在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唔。”
胸口好闷，闷得喘不过气，有种缺氧的窒息感。
他好想哭，又害怕哭出声。
她都嫌弃我了，不能让她再看不起我！
可是她嫌弃我了……
她真的嫌弃我了……
【宿主！】
喔喔一声尖叫，把伏久的耳朵刺激到一阵耳鸣，半晌没敢动弹。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伏久压抑火气，用意识警告喔喔。
喔喔立马用绿色小拳头捂住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它呵呵讪笑，【咳，是，是殿下的好感度又增加了！】
“你再说一遍？”
伏久好似没听清的问道。
但那满脸的不可置信说明，她听到了，只是有些……
不可思议。
是的，伏久有些不相信，因为，这五年，墨衍的好感度一共就增加了百分之十，还都是前两年增的，之后再没变过了。
喔喔说，很可能是因为他还小，对感情的理解还不明确。
现在他能把她一个陌生人看做比家人还重要，已经是非常理而言了。
“真的增了？”
【嗯嗯嗯，一下增了百分之三呢，好感度现在已经是百分之九十三了！】
喔喔的眼睛亮亮的，跟自己得了好吃的一样高兴。
【宿主你好厉害，攻略系统的宿主里，你是唯一一个还没和目标对象确定关系就把好感度升到这么高的了！】
我有得炫耀了哈哈哈，看那些小婊砸还嘲笑我，哼，都说了本系统是最强系统，本系统的宿主，那也是最强宿主！
伏久勾了勾唇，不禁朝旁边看去，这么一看，她愣了。
刚刚没仔细看，现在这么一看。
他好像，在哭？
伏久有些不确定，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
“墨衍？”
袖子下的胳膊一僵，墨衍慌乱地用另一只手擦着眼泪，动作又急又猛，然后募得朝伏久看过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伏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很复杂，酸酸的，涨涨的，还带着一丝苦涩。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墨衍，一张还未完全褪去婴儿肥白皙小脸苍白如纸，泪珠挂在睫毛上，宛若被水洗过的眼眸黑亮如曜石。
脸很苍白，透露着颓废，但他的眼眶却是通红通红的，那张总是冷着脸而抿起的朱唇此刻被他的主人支配着大弧度翘起。
因为不是他一贯的风格，此时有几份滑稽，但他太精致了，所以比滑稽更多的，就是可怜。
精致的小可怜。
惹人怜爱……
“久久，怎么了？”
听着这哽咽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声音，伏久突然沉默了。
她掏出纸巾，伸手，在墨衍慌乱闪躲中捏住他的下巴，轻轻地给他擦着眼角又冒出的眼泪。
“别哭了。”
谁知她这么一说，他更是变本加厉了，哭得止都止不住。
墨衍觉得很丢人。
他居然在伏久面前哭得那么没形象。
完了，现在她不仅嫌弃我，还要瞧不起我了。
墨衍的挣扎和闪躲让伏久无奈。
他肯定是胡思乱想了什么，然后自己靠脑补把自己委屈哭。
真的是，好敏感。
可他是木木，他骨子里的东西没有变，变得只是性格而已，那就没关系，哭就哭吧，她哄着就好。
而且，他现在也不过十五岁，敏感少年钻牛角尖而已，没关系，没关系，都是她的错，明明知道他这一世心思敏感，居然还不注意，看吧，现在把人惹哭成这样子了！
伏久把他的手带起来放在自己脸上。
“捏吧。”
“嗯？”墨衍睁着朦胧双眼委屈，下意识的疑惑带着浓重的鼻音，可怜极了。
伏久笑，带着他的手捏起自己脸上的软肉，“捏吧，使劲捏，捏过就不要生气了。”
墨衍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
小时候，他就是这么哄她的。
脸唰得通红，墨衍猛地放下手扭过头，看都不敢看伏久，神色满是懊恼。
他做了什么？
哭就算了，还让她哄？
他都十五岁了，她怎么能这样哄他？
墨衍低着头满是不悦，可想是这么想，耳朵的红却也是真的红。
伏久知道他不好意思了，笑了笑，也不去强制他“发泄小脾气”了，只是态度还是要表明的，免得他胡思乱想。
她凑过去，在墨衍露出来的红耳尖上轻轻说话。
“墨衍哥哥，中午我给你带草莓好不好？”
墨衍气恼自己的表现，却又怕伏久不理他了，忍着羞恼点点头。
伏久看着她毛茸茸攒动的头，很想伸手揉上一揉，但看他耳朵都红成那个样子了，便打消了打算。
下次吧……
伏久的话很平常，两人几乎每天都会有这样的对话，但此时听到了，墨衍就觉得十分安心。
A市北郊的一处别墅。
“啪！”
伴随着一只响亮的巴掌声，一个女人尖叫起来。
“祝成，祝成你干什么，你怎么能打佩佩？”
男人的怒吼声立马传来，“怎么不能打，你知道她在学校里做了什么吗？学校的领导都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了！”
文思哭着拦住戚祝成再次落下的巴掌。
“佩佩做了什么，她可是考上A市一中的孩子，佩佩那么聪明，那么优秀，她能做什么？你不要发疯！”
戚祝成面色峥嵘起来，丝毫不见当初那个儒雅贵公子的形象。
“做了什么？你问问你那优秀的宝贝女儿，让她告诉你，她做了什么？”
戚祝成第一次发这么大火，文思被吓得哆嗦，听他这么说立马转过头揽住戚佩佩的肩。
“佩佩，佩佩你告诉妈妈，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爸爸这么生气？”
戚佩佩眼里划过一丝厌恶，面上确实瑟缩着哭泣起来，“妈，我没做什么，我不知道，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生气。”
戚祝成一听又是一阵火大，抄起旁边的椅子就要去砸她。
“不要！”
文思瞪大眼睛下意识扑了上去，钻到了戚祝成椅子落下的方向，生怕椅子落下砸了戚佩佩。
文思整个人的重量压下，让戚祝成后退的同时椅子来不及收回，猛烈的惯性落下，椅子砸在了文思的头上。
顿时，鲜血横流。
两人一起倒下，椅子也摔下，撞击地面发出重裂的“哐嘡”声。
“思思？思思？思思你醒醒！”
看到那么多血，戚祝成慌了，急忙做起来保住文思，一边喊文思一边吼戚佩佩。
“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
戚佩佩也被这一幕吓愣了眼，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眸光一闪，戚佩佩想到了什么，嘴角竟然弯了起来。
但随机，她又慌忙无措起来，“救护车，救护车，对，救护车……”
戚祝成那一下刚好在怒火上，使出了极大的力气。
所以，文思的情况，不太好。
手术室外，戚祝成焦急地踱步，整个人都处于焦躁状态。
好不容易等到手术灯灭，戚祝成刚穿好防护服准备探望，医生又说情况有变，再一次需要抢救。
一次又一次，戚祝成茫然地坐在手术室外的凳子上，看着那亮起来的灯，思绪回到了五年前。
那时，她的那个女儿，好像也是这样。
一次次，被抢救。
一次次，命在旦夕。
那个还不到六岁的孩子，那个见到他就甜甜地叫爸爸爸爸的女孩，那个，他曾经也捧在手心里的孩子。
那个时候，她奄奄一息躺在手术室里，他在做什么呢。
他作为一个父亲，到底做了什么呢……
这么一想，戚祝成皱起眉，觉得头痛难忍，胸口也闷得难受。
那种不想承认自己有错，但好像真的错了的想法，让他宛如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一颗救命稻草来救自己，却发现，四周只有凶猛的浪涛，卷着他，冲击漂浮，淹入深海巨渊。
那个，他可爱的女儿啊。
上次见她，还是第一次进手术室探望她。
那时她紧闭着眼，小小的脸上苍白如纸，全身被仪器插着，呼吸微弱到，宛如下一秒就会死去。
之后，他再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当初知道自己和风颜离婚时，她是什么心情，那个上学前还说要去接她的爸爸，就这么抛弃了她。
五年了，他竟然，也从未想起过她。